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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?9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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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

傅蓉微疾步離開了刑獄, 夜風吹在她的臉上,也沒能令她冷靜下來,她咬牙切齒:“好一個蕭磐, 他真敢……”

以前她一直以為,蕭磐是想要謀奪這個天下,而不是想要毀掉這個天下, 他理應珍視這片土地上的子民,畢竟他也是蕭氏皇族的後人。

如今看來, 是她高估了。

封子行跟了出來, 停在她身後, 略顯擔憂喚了一聲:“少夫人?”

傅蓉微緩過了胸中郁結的那口氣, 道:“沒事, 封大人, 請你告訴我, 去年蕭磐與南越勾結之事敗露後,除了靜檀庵的那幾個女尼, 還有其他身份可疑之人嗎?”

封子行是最了解此事的人,他回想了一下,道:“當初蕭磐見東窗事發,先一步行動,到皇上面前磕頭認罪,涕泗橫流, 皇上念著手足親情,諒他一時糊塗, 此事在皇上的示意下壓住了。靜檀庵的女尼被秘密處決, 陽瑛郡主禁足反省,除此之外, 沒連累其他任何人。”

傅蓉微呢喃道:“胥柒剛才話裏話外,分明是在暗示我,蕭磐手中仍掌控著一部分南越的勢力,而且他們仍在馠都,甚至有可能與北狄不清不楚……應該再好好查一遍,戲場上到底發生了何事?”

封子行道:“此事不難,可以做到,我手裏有人見證了當時發生的一切。”

他說的人是自己府上的書童。

封子行的小書童是他收養的孤兒,剛滿十二歲,性格養得十分活潑,愛湊熱鬧,戲場百姓□□的那一晚,他正好在城外玩耍,親眼目睹了來龍去脈。

傅蓉微跟著到了封子行的宅邸。

一座樸實簡陋的小院,種了各種各樣的蘭花,透著一股讀書人的清雅。

小書童有點拘束的站在傅蓉微面前。

封子行道:“把你那天晚上所見,再說一遍,仔細別添油加醋,說一是一。”

書童縮了下脖子,說好。

聽他說,一開始是雜耍藝人在籠子裏馴熊,有個老婦人提著一籃子的糖糕和果子,擠在人群中,硬往人手裏塞。

書童也得了好幾塊,幸而那天他牙痛,懂得克制,淺嘗了一口便不敢貪嘴,所以沒怎麽受到影響。

“起初,圍觀的百姓裏忽然有人嚷嚷頭暈,緊接著,許多人附和,擠擠挨挨的亂了一會兒,緊接著,那籠子裏的熊不知是何緣故,猛地暴躁了起來,掀破了鐵籠子,沖出來便暴虐傷人。再後來的場面就失控了,斷臂殘肢到處都是,一行北狄人趁亂騎馬沖進了城,我嚇得躲了起來,直到有官兵來援。”

傅蓉微點頭:“明白了——先是有人分發糖果,令人心智不清,然後有人利用黑熊制造混亂,引得百姓們在恐懼與神昏下,不受控制的發生了□□。你還記得分發糖果的人長什麽樣?馴熊的雜耍班子又是從哪來的?”

書童搖頭說實在不知。

封子行道:“我想辦法查。”

總算是稍微理出了一點頭緒。

傅蓉微奔波了一整晚,累了,便起身向封子行告辭。

封子行送她到車前。

傅蓉微見他一路眉頭緊皺,好似憋著什麽難處,於是停在馬車前,道:“封大人在擔心什麽?”

封子行道:“我以一個編纂的身份摻和此案不合適,勢必會給那些碎嘴子留下話柄,參我一本。”

“馠都最近喪事不少,街上到處都是靈幡紙錢,好些世家勳貴因此喪子喪女,一片哀戚。”傅蓉微說:“封大人不必苦惱,您只需用計將案情的疑點散布到他們的耳朵裏,他們自會竭盡所能的懇請皇上徹查。有些事情是可以借力打力的,用不著您親自動手。”

聰明人之間講話一點就通。

傅蓉微見他已經意會,登上馬車,趁著天還沒亮,回到了將軍府。

一只灰鴿停在她的窗外,頭埋在翅膀下,正安睡著。

傅蓉微進院門第一眼,就瞧見了那只灰撲撲的小東西,她在原地楞了一會兒,才上前小心捧起鴿子,將它爪上的字條取了下來。

姜煦那家夥終於曉得給她消息了。

信上說,山丹王子帶人往西北逃了,姜煦一路追殺,現已深入蜀中。

蜀中山匪盤踞,情況非常覆雜,姜煦沒細說其中詳情,只道要多耽擱一段時日,最遲下個月能歸,讓她放心。

傅蓉微看完了信,抿了抿唇,心情不大好。

姜煦不回來,她身邊少了個商量的人,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順心。

她是不願意再過一個人深夜算計的日子了。

不過,這也實在沒辦法,姜煦有他自己該做的事,傅蓉微只能慢慢哄著自己,開解情緒,她提筆給姜煦回了一張字條,簡明的說了點眼下的煩心事,清晨小灰鴿睡飽了,啄了幾口米粒,帶著信飛走,在厚重的雲層裏一閃,不見了。

傅蓉微天亮方才睡下,到了下晌才醒來。

封子行的小書童跑腿送來了她想要的消息。

馠都那些正辦喪的世家家主,已經互相約在一起進宮面聖,朝暉殿外跪倒了一片,有兩個時辰了,皇上不給一句準話,他們就誓要活活跪死在宮裏。

傅蓉微悠閑在院子裏飼弄起了花草。

傍晚時分,宮裏那些陳情的人終於散了,皇上下令大理寺徹查。

傅蓉微目的達到。

蕭磐陷入了不太美妙的處境中。

太後又病了,宣蕭磐進宮侍疾。

蕭磐守在太後的病榻前,道:“兒子給母後請了一盞長明燈供在王府裏,母後別胡思亂想,安心休養,會好的。”

太後靠著引枕咳嗽了幾聲,滿臉是遮不住的病容,道:“良妃有孕,你聽說了吧。”

蕭磐點頭道:“聽說了,宮裏有幾年沒有這般熱鬧了。”

太後擡手撫了一下蕭磐的頭,讓他靠在膝頭,道:“我兒,哀家一旦去了,皇上必定留不得你。哀家若不能給你掃清前路,怎能安心赴死呢。先帝恨著哀家呢,為了月妃那個小賤人,等到了九泉之下,他們帝妃情深,想必不會給哀家好臉色……兒,哀家怕啊。”

蕭磐勉力笑了笑:“母後想得也太遠了,哪裏就到那種地步了,母後千秋萬福,那一天還早著呢。”

嘴上如此安慰,其實他心裏清楚,不早了。

太後大限將至。

肖半瞎已掐算出不祥之兆,就在這一兩年裏。

太後緊緊的攥住他的手:“記住母後交代你的話,他是個小偷,偷了哀家與先帝的嫡系血脈,他才是竊國之賊,你要爭氣啊兒,一定要把屬於我們娘倆的東西搶回來。”

蕭磐安撫著已經被病痛折磨到偏執的太後,餵她用了一碗安神湯,親眼盯著她睡熟了,緊蹙的眉頭在夢中舒展開。

太後的心腹嬤嬤走來,在蕭磐身邊耳語道:“王爺,嵐婕妤來給太後請安了。”

蕭磐幫太後掩好被角,道:“請進來吧。”

太後正睡著,嵐婕妤進殿便是與蕭磐四目相對。

蕭磐上前幾步,牽嵐婕妤的手,走進了屏風之後。太後的心腹嬤嬤眼睜睜瞧著這一切,將所有下人都打發到了門外。

在皇上的旨意下,大理寺徹查那夜戲場的暴動。

傅蓉微時刻關註著動向。

馴熊的雜耍班子已人去樓空,不見了蹤影。

那位在戲場裏趁亂分糖果糕點的老婦人,根本查無此人,仿佛憑空出現,又憑空消失。

胥柒仍然被羈押在刑獄中。

真兇一日不暴露,他就一日洗不脫身上的嫌疑。

傅蓉微百無聊賴又愛上了與自己對弈,棋子一黑一白布在局上,看似亂糟糟不成章法,卻處處有跡可循。

小灰鴿飛回來,落在棋盤上,踩住了一枚黑子,撥亂了。

傅蓉微笑了笑,取下了姜煦的回信,展開一看,是筆跡十分潦草的一行字——

“南越七殿下心機深不可測,仔細他利用你。”

傅蓉微臉上的笑漸漸淡去了。

她仔細回想了一下,姜煦似乎從一開始,就對胥柒頗有微詞,認為他不是個簡單的人。

傅蓉微暫且還沒瞧出什麽不對勁,但是她想著,姜煦遠在百裏之外,特意傳信囑咐這麽一句,自然是有他的道理。

傅蓉微將亂了的棋局徹底打散,黑子白子分別揀出來,放進盒中。

她決定去找胥柒喝茶。

這一次傅蓉微沒有空手去探望,而是準備了豐盛的茶點,靠著封子行手中的禦賜金牌,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刑獄深處。

胥柒垂首盯著面前白團子一樣的軟糕,手指在袖子裏忍不住抽動了一下。

傅蓉微端詳著他那溫和沒有攻擊性的眉眼,聊天一般的說道:“你的年紀與我丈夫差不多大,但氣質差多了。”

胥柒謙虛道:“我怎麽敢跟少將軍比呢?”

“他像一團燃燒的明火,溫度灼人,可他活著的每一刻都在竭力耗費他的命,有種不顧死活的熱烈。”傅蓉微婉婉而談,“你與他不一樣,你看似也在燃燒,但你是一團沒有溫度的火,哪怕旁人把手伸去,也不會灼傷半分,只能感覺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冷。”

胥柒聽了這番論調,忍不住道:“少夫人真是活在一片詩情畫意裏。”

傅蓉微聽出其中的隱含的一絲嘲諷,但那卻是沒有惡意的。傅蓉微道:“我帶來了一幅畫,是特意為你作的。”

她從袖中取出一只畫筒,推到了胥柒面前。

胥柒打開畫筒,解開絲帶,展開畫。

一座宮殿,盤著一條巨蛇,有一模糊的人影高坐於殿上,伶仃瘦弱被籠罩在巨蛇的陰影之下。

胥柒指著殿中的人影,道:“此人是誰?”

傅蓉微道:“此畫為你而作,畫中人自然是你。”

胥柒又指著那條盤踞的蛇,道:“那它又是何意?”

傅蓉微笑而不語。

胥柒便不再問了,用手輕輕撫摸過畫上的顏料,放在鼻前一嗅,道:“是剛畫成的。”

傅蓉微一點頭。

胥柒將畫小心鋪在了草榻上,打算晾幹收藏起來。

他說:“多謝少夫人贈畫。”

傅蓉微道:“七殿下,既然要用我,給我一點提醒,該從誰查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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